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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去匆匆，生命里總有不同的人走進，被不同的人記住，也被不同的人忘記。

曾年少時，就讀于長江邊的一所高校，因為喜歡寫作，認識了一位學長。他白白凈凈，喜歡穿白襯衣，黑長褲，只是人不高。他詩寫得很好，也經常寫小說，偶有佳作登上諸如《星星》、《小說月報》等刊物。一直喜歡他的文字，喜歡跟他討論文學。但在那個年齡，女生對男生的身高一般都有要求，尤其是身材高挑的女生。所以從沒對他產生“非分之想”，以為日子可以一直干凈純美的過下去。

但，男孩與女孩之間從來沒有純粹的友情。

那年學校開運動會，院里讓他和我寫宣傳稿，因為一直在一起討論，合作起來十分默契，理所當然地為院里贏來“最佳精神文明獎”。運動會結束后的那天下午，原本碧空萬里的天空突然烏云密布，一會兒就傾盆大雨。傍晚，新雨洗過后的校園更為清新，他約我去湖邊坐坐。照例爽快地答應。那天晚上，我們談了很多，臨近回宿舍時，他突然讓我伸出右手。我雖滿臉狐疑，但還是伸出了右手。他拉過我的右手，仔細地看了很久，然后抬起頭，一本正經地說原來我就是他二十一年來一直要等的人。當時很震驚，但立刻明白過來了，原以為的純粹友誼不過是一廂情愿。咬咬牙告訴他，我活了十九年，從不知有個人在等我，可見我不是他要等的人。他望著我，要我看著他的眼睛說“我不是他要等的人”。那是一雙深情的眼睛，那一刻蓄滿淚水。我望著他的眼睛，良久，才說，我不是你要等的人。

一直就是這樣一個干脆的人。年少時對他的傷害，到現在依然記憶猶新。

他低下頭，叫我回去。我什么也沒說，轉頭就走。后來，我聽到身后有聲響，回頭一看才知道他已經跳進了湖里。夜色蒼蒼，湖邊樹木很深，月光照不進來，看不見他在哪里。當時年幼，不知道該怎么辦，一直聽著水里的聲音，看著偶爾泛起的漣漪，確保他還在呼吸。夜深了，湖邊很冷，突然想到他們宿舍的另一師兄，哭泣著打電話給那師兄，直到那師兄來到湖邊，才黯然地回了宿舍。

每破滅一段感情，必會元氣大傷，不管是友情，還是愛情。那晚回去后，我躺了幾天，面色蒼白，骨瘦如柴。從同學那里知道他其實會游泳。恍然大悟，殉情不過是古老的傳說。

過了很多天，他打電話給我，說要為我朗誦一篇小說，題目叫《十年》。那是他自己寫的小說，志在表達自己的感情，內容是主人翁詩人Z為一個心愛的女孩苦苦等候了十年。從小說中知道，他看我的右手，是因為他想看看我手掌的紋路。而他迅速下定決心表白，是因為他發現我手掌中的“生命線”很短促，他想保護我。讀完小說后，他問我，如果他真的淹死了，我會怎么辦。我平靜地說，我也會跳下去。頓了頓，又說，不過不是為了殉情，而是洗洗身子，太累了。他默默地掛了電話。自此，他再不提我是他要等的人，只是默默關心我，寫過很多小說、詩歌，都是關于曾經為之跳水的女孩。

幾年后，他已是國內知名記者。前些日子，在網上偶然發現他的文學網，進去看了看，發現了一篇小文章，從十年前寫到現在，但絕口不提曾經那個女孩。很傷感，天若有情天亦老。曾以為他必定記得我，哪怕從不聯系，至少會在作品中提起我。但是，十年還不到，曾經的人，曾經的事，隨歲月一起被塵封。

默默關閉了他的網頁，不再打擾他，也許每個人都有年少時輕狂的夢。夢醒時分，一切皆惘然。

滄海桑田也不過瞬間，記憶何求永恒。